谋节战篇之：作战能力优胜律

传统战争的力量制胜律，是从质量（装备质量、人员素质、力量编组、训练）和总体数量等两个方面对双方力量进行对比，进而得出装备胜、人员胜、编组胜、训管胜和总体数量胜等规律。

自1991年海湾战争以来所开启的信息化战争时代，时间仅30年，具有信息化战争典型特性的战争主要有海湾战争、科索沃战争、伊拉克战争、利比亚战争、阿富汗战争等。相对于跨越千年的无数传统战争，已经发生的数量有限的几场信息化战争还不足以全面展示出信息化战争的规律。特别是这几场信息化战争，都是“牛刀杀鸡”式的战争，敌对双方力量的不对称性十分严重。这种不对称性突出表现在武器装备的质量上，即信息化军队对阵机械化军队、摩托化军队的战争，也就是代际间的战争。其结果必然同当年八国联军屠戮义和团一样，呈现“一边倒”的现象。

因此，从这几场战争来总结规律，必然是装备质量优者胜。而未来还有可能爆发如美国对俄罗斯、中国对美国等武器装备不存在太多代际差的势均力敌型战争。这类战争又将呈现出怎样的情景和规律呢？这需要我们根据已经发生的信息化战争的特点，并结合现有信息化武器装备的技术性能和未来的发展趋势，来进行推论式猜测。

一、装备质量优胜

从近期几场存在代际差的信息化战争看，美国或北约联军打击的伊拉克、南斯拉夫、利比亚、阿富汗等国家都没有核武器，也就是在杀伤武器的基量上不会对美国等北约国家构成核毁伤威胁。因此，北约国家敢于肆无忌惮地实施攻击。同样，在武器装备的作用距离上，美军具有卫星侦测、导航、通信等全天候、远距离的侦察通信网络。战机的作战半径从B-2战略轰炸机的万里之遥，到F-117的几百公里，再到直升机的100公里左右，加上飞机上精确制导弹药，作战半径更长。

在武器装备的运动速度上，导弹、飞机的飞行速度既有亚音速的，也有超音速的，既能对事态作出快速反应，又能实施多次波的轮回攻击。而伊拉克、南斯拉夫、阿富汗、利比亚等国家的军队，其主要力量是陆军，既没有远作战距离的侦测卫星、导航卫星、通信卫星，也缺乏战略轰炸机、防区外导弹等远程打击武器，运动速度和快速反应能力均无法与美军武器装备相比。所以说，几场已经发生的代际战争完美地阐释了装备质量优者胜这一规律。

对不存在代际差但武器装备性能有差别的两军而言，武器装备某项性能指标居优是否就意味着战斗的胜利或战争的胜利，还很难说清。过去的机械化战争中，可以以人扛炸药包抵近炸毁敌坦克的方法来弥补自身武器装备的落后；但在信息化战争的战斗中，武器装备的运动速度和反应速度都趋于极限化，实在太快。一旦某方装备利用某项先进性能占据了优势，就可能不会给对方以人员扛炸药包的机会。

传统战争持续时间比较长，当一方武器装备的战技性能落后敌方，就会组织科研力量迅速组织研发，生产性能更优的武器，以在下一场战役战斗中胜出。也就是说，武器装备的战技性能的优势是可以转变的。而信息化战争的进程很快，不可能给劣势一方以研发新装备以利再战的时间，也不会给予敌方保留组织研发新装备的物质技术潜力。因此，总体上来讲，武器装备质量优者胜也是势均力敌的信息化战争的重要规律。

二、人员智力优胜

人员素质体现在智力、体力和士气三个方面。几场信息化战争中，伊拉克的总统萨达姆、利比亚的总统卡扎菲都是军事强人，军队人员誓死效忠的高昂士气是没有问题的。南斯拉夫塞尔维亚族素以强悍不屈著称，面对北约军队的霸权侵略，部队坚决捍卫国家的勇气也不会差到哪去。至于阿富汗塔利班政权，其军队是宗教战士，其信仰的坚定性、作战的勇敢性也是不容置疑的。这些国家军队的装备落后，对人员体能的要求就高。特别是阿富汗塔利班战士，生存环境十分恶劣，人的生理机能强韧。然而这些国家军队的高昂勇气和强韧体魄，在美国、北约军队强大的非接触打击下，都迅速土崩瓦解。人员的勇气和体能因素，在战争中基本上没有更大的作用。

从智力上看，美军作战人员90%以上都具有高中以上学历，而伊拉克、阿富汗、南斯拉夫和利比亚军人的智力，都高度强调愚忠，其智力水平无法与美国、北约军人相比。这既是由于美军、北约武器装备的技术含量高，需要高智力的战斗操作人员，也是美国等发达国家整体教育水平较高的现实反映。但由于双方武器装备技术水平不同，对人员的智力要求也就不同。因此这几场战争无法说明作战人员的智力是否对胜负有影响。

对未来可能的无代际差信息化战争，双方武器装备的技术水平大体相当，人员的因素就起了很大的作用。

首先，敌对双方武器装备作用距离远，双方作战人员不需要进行身体接触，即非接触交战，这使得作战人员直接见到的危险相对降低，被克劳塞维茨赋予重要地位的“勇气”因素在交战中的作用正在下降。特别是网络领域的作战行动，“勇气”对网络作战的成效基本上没有任何影响。

其次，武器装备战技性能的极限化发展，除了担负特种作战的人员需要比传统战争更强健的体魄外，其他人员的体能素质总体是下降的。即使对人员体能素质要求最高的飞行人员（战斗机飞行员通常要承受超重力），也将随着发射后不用管的空空导弹的大量使用，以及无人机在战场上大规模装备，其体能素质的要求也可以下降。至于坐在办公室就可以实施的网络战，对人员的体能素质更是毫无要求。

再次，信息技术大量运用于武器装备，使过去需要经过大量训练才能使用的武器装备，都变成了“傻瓜相机”，复杂的图上作业、纸上作业、武器操作等技能，都变成了一个很简单的过程，对参战人员的智力水平要求有所下降。然而另一方面，绝大多数的信息化武器装备，都是将侦察通信指挥甚至打击等诸多功能集于一身。这对操作人员的智力素养要求更高。特别是网络战的“弹药”都是病毒程序，完全取决于网络战人员的智力水平。

因此，未来势均力敌的信息化战争中，在作战人员智力水平上拥有优势的一方，其武器装备应有的战技性能就能够得到充分发挥，其网络战“武器”和“弹药”更具威力。

三、编组优胜、训管优胜

传统战争中，力量编组的最大作用是发挥系统大于个体之和的效果。训练的最大作用是解决人与装备的结合问题，以及提升和检验力量编组的成效问题。管理的最大作用是确保内部有序运作。编组合理、训管到位就能增强整体作战能力。编组不合理、训管不到位就会削弱武器装备的战技性能，乃至整个力量的作战能力。

信息化战争的参战力量仍然由众多武器装备和人员个体组成，绝大多数装备仍需要人员来操作，因此编组、训练、管理仍对参战力量的整体作战能力具有重大影响。

已经发生的几场不对等的信息化战争，由于存在着武器装备的代际差，并不能说明美军取胜是由于作战编组或训管水平所导致的。只有未来可能发生的美国与俄罗斯，或美国与中国之间的无代际差的信息化战争，编组和训练对战争结局的影响才能得到实战印证。

当前武器装备已经实现信息化的军队，其力量编组除了继承传统外，很多都是经过系统模拟试验或实战检验的最佳选择。如美军的作战编组多是根据层出不穷的作战理论研究成果而创新提出，并经过实战检验的。而俄军的编组更多是继承传统，如俄罗斯高度重视空降兵，将空降军与陆海空三军并列，是一个独立的军种；2016年俄罗斯还成立了坦克集团军。美军和俄军的编组存在着较大的差别。哪种编组更为有效，只有实战检验了才能得出结果。

然而我们要看到的是，虽然已经发生的信息化战争并不能从实战上检验哪种编组是最为有效的信息化战争作战编组，哪种信息化装备训练程度、管理方式是最佳的，但从系统观点看，任何事物的合理配备，总是可以产生1+1>2的效果。由于训练是人与武器装备的结合配备，编组是多个力量单元的结合配合，因此编组优胜、训管优胜仍将是无代际差的信息化战争的制胜规律。

四、数量优胜趋弱

综合装备质量优胜、人员智力优胜、编组优胜、训管优胜，四者从参战力量的质量层面构成了作战能力优胜律，即质量优胜律。

相对于质量优胜律，数量优胜律在信息化战争中的地位正在下降。

已经发生的几场存在代际差的信息化战争是“一边倒”的碾压式战争。不论伊拉克、南斯拉夫、利比亚、阿富汗军队有多少，在美军、北约部队面前都是待宰的“羔羊”。因此，力量数量多者胜这一规律在代际战争中是不存在的。

未来没有代际差的信息化战争中，武器装备数量优胜律将有所下降。这是因为： 首先，从武器的基量上讲，不论先进武器有多少，只要具有大基量的武器，如核武器，就可以将敌大量的武器装备毁于一旦，迅速转变数量对比态势，或迅速破坏优势之敌的战争潜力和民意基础。比如，与美军相比，朝鲜军队的信息化居于绝对的劣势。只是因为朝鲜有大基量的核武器的存在，美军就不敢轻易出手以军事手段推翻朝鲜政权。

其次，从武器的作用速度看，处于数量劣势一方，只要能够获得有利的时机，就有可能使用数量有限的快速反应、快速运动的武器装备，如导弹和飞机，迅速对敌大量武器装备进行多波次的饱和式攻击，从而转变数量对比态势。这种做法就跟传统战争中的以少胜多有异曲同工之处。数量劣势的军队在一点击破敌人部署后，迅速扩张战果，实现整个战局的以少胜多。信息化条件下实施这种战法的可能性更大。

再次，从作用距离看，信息网络系统将各种作战力量紧密结合在一起。特别是远程作战力量，不需要在特定空间集中诸多的导弹和飞机等力量，而可以利用信息系统将分散部署的远程作战力量进行火力的集中，在特定空间和时间段集聚火力杀伤效能，对数量居优之敌进行攻击，也可迅速转变数量对比态势。因此，力量的数量优胜在信息化战争中的地位下降。

但是要看到的是，虽然力量的数量优胜地位下降，但绝不能将数量优胜律从信息战争制胜规律中剔除。因为，在信息化武器装备数量占据优势的一方，就代表其具有更强大的战争潜力，具有更多快速反应、快速支援的适应度，具有更强的持续作战能力。比如，无人机蜂群战术的应用，就是数量优胜的具体体现。

——摘录自《变局·谋节——新制胜之道》